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兜里没几个钱,却干了票全网看了尖叫的大事

2023-12-25 17:20:18

“关于换条路的勇气,和走到黑的热情。”

想先让大家猜个答案:

你们觉得月薪多少,才配支撑或拥有追火箭的爱好?

追火箭,指的是一批航天爱好者带着自己长枪短炮的摄影器材,跑去全国各地看火箭发射。

追星人跟着明星巡演的行程跑,他们跟着发射信息跑。


酒泉发射场的戈壁滩去过,文昌发射场旁的海滩去过。

成员大多是00后,身份是为爱发电的业余爱好者,却拍出了堪比电影大片画面的点火升空场景。

被新华社、人民日报等官媒及多家主流媒体邀约转载,直播流观看播放次数破亿,可能全国人民都不经意看过他们的视频。


拍火箭对摄影器材与技术的要求都高。

普通人可以抵达的火箭观测场地往往距发射场几公里,需要大长焦镜头,火箭点火升空时的光芒与速度又考验相机机身的宽容度。

不少追火箭的人所携带的设备,仅镜头价格就动辄普通人数个月、乃至一年的工资。



不管怎么看,这都像是个相当烧钱、相当“后浪”的爱好。

或许不少朋友会猜月薪至少两万,又或者干脆猜富二代。

然而前段时间我们联系上追火箭团体@SpaceLens的成员杨昊,向他问出这个问题。

得到的答案却相当出乎意外:

“我目前的收入并不是很稳定,好的话在三四千,差的时候可能一两千。”

“这里是我们拍火箭前的小据点,月租500。”

01

住500元墙面开裂的房子

供养自己的“百万爱好”

坦白说,最初我们刚得知杨昊的回答时,都有些无法具体想象他如何运行自己的爱好。

设备、往返交通、住宿、餐饮,哪一个不是花钱项目。

跟着他追了一次火箭、算了一笔账,才发现竟然真的可行。


杨昊此次拍摄的火箭点火瞬间

上周五长征五号遥六运载火箭在海南文昌的龙楼镇发射,杨昊从南京出发往返海口。

去程的机票是用过往里程兑换,火箭发射的日期很多时候都是旅游淡季、打折机票积累下不少里程。

而返程的机票由于冬季去海南度假的人多、出海南的人少,价格较便宜。

杨昊落地海口后与SpaceLens的同伴们一起租了辆车当交通工具,几百的租车费分担到几个人的头上。

发射基地所在的龙楼镇日常消费不算贵,八九元的抱罗粉、清补凉、爸爸茶里的拌面炒面,足以满足他们的餐饮需要。


小镇上不少居民以“火箭发射”带来的旅游热度为生,发射前后镇上的住宿会涨价,一些居民会将自家的后院做停车场出租、楼顶做观看台售票。

杨昊开车寻找拍摄火箭的合适点位时,遇上一位居民站在他车前不远处、招手指挥他把车开进自家的停车场。

他笑了笑说我偏不过去停车、待会拐个弯绕出去找停车位,“他们要赚钱、我们要省钱。”


团队里一位成员在镇上租了间目测30平左右的一居室,是小镇里农村自建房里的一间,月租500。

房间需要穿过昏暗、有些潮气的走廊才能抵达,里头紧凑地摆下了一张上下铺、一张沙发床。

他介绍说,人最多的时候这儿睡过四个人,上铺一个、下铺两个、沙发一个。

算下来,两三天的追火箭行程成本,还真就控制在了千元以内。


与局促面积、乡间小楼形成对比的是,这个小小活动室的窗外正对着数公里外的火箭发射架,中间毫无格挡。

它或许在物质水平上并不是一个最理想的居住空间,但对这群年轻人来说,却无疑是一块精神福地。


临窗的工作桌上放置着他们的相机与镜头,一些火箭摄影大作就是在那一米多宽的窗台上拍成。

就是架相机时的拍摄过程没那么高大上——

需要躬身爬上桌子,往窗台上固定相机。


相比于成熟的商业团体,杨昊所在的追火箭组织SpaceLens更像一个兴趣社团。

99年出生的杨昊在团队内已经算年纪偏大的,大家来自天南海北,家乡不同、家境不同、工作不同。

唯二的共同点,一是对航空事业感兴趣、热衷追火箭,二是都在用自己的收入去供养这份爱好。

一个非常残酷的现实是:

所有人都会认同追火箭的精神价值、理想价值、技术价值,但在冰冷的成人世界,目前没有多少人认同追火箭的商业价值。

尽管SpaceLens收到过许多邀约,不少却都是无偿合作性质。

目前的收入远不足以支付成本,有时遇上活动方报销路费、提供餐饮,杨昊都开玩笑说“赚到了”。

“反正都是想去追火箭的,省一点就算一点吧,未来的发展慢慢来。”


杨昊本人是贵州贵阳人,大学从南京信息工程大学的英语专业毕业后留在了南京。

他入职过稳定工作,平常会做摄影、翻译之类的兼职,但“干了半年公司没了”,这也是他近期收入不稳定的原因。

为了省钱控制生活成本、多追几次火箭,杨昊在南京租了一个月租仅500的隔断房,却没想到某天半夜——墙裂了。

他质问房东房屋质量,强调这墙如果不算裂了而是彻底塌了、倒在自己身上咋办,房东的反应却不以为意。


不过这件事对杨昊而言只是一桩谈资。

在他的认知中,生活物质上的有限或受挫,远没有拍火箭时的失利更让人难受。

物质上差一点能忍,每次火箭都是独一无二的,没拍到就是真的没拍到了。

02

“它为什么那么想去月球,

我又为什么想走出大山”

其实有些惭愧的是——

以上这些关于开销成本、如何生存的询问,主要源于我作为一个会为收入与存款焦虑的世俗怂人,对待“拍火箭”这项理想主义爱好的本能好奇。

毕竟我,或者我相信许多人和我一样,经常处在一种以“不配得感”为基石的环境中。

最常听到的逻辑是“考上研、考上公了才可以享受”“先攒钱买了房再考虑花大钱旅游”,以及社交平台上无穷无尽的“月薪xxx,买不起xxx”“月薪xxx,不配追xxx潮流”。

这些说辞默认着享受有门槛、理想主义有门槛。

因此当看到一项烧钱的理想主义爱好时本能好奇,月薪多少才配追它?

而杨昊与他的同伴们实践出的答案是——月薪多少,都配追它,无非是各有各的追法。


像杨昊这几年在摄影设备上的投入前后加起来约四五万,其他成员们的摄影设备上到十数万下到小万元。

有人靠本职工作慢慢攒钱,有人靠兼职拍人像摄影赚钱、给自己换更好设备,当然也有人家境较好、本身就支持。

杨昊解释,设备价格其实不是拍火箭的硬门槛。

有实力买昂贵大长焦镜头的成员,或许能够拍到火箭起飞时尾焰画面的特写;镜头焦段差一些的,则可以拍到更全面的升空画面。

他们最后会把这些不同机位、焦段的画面剪在一起,呈现出完整版的火箭大片,大家互相补充、都有贡献。

团队内一些无法赶到现场参与的成员,还会出于信赖把自己的昂贵设备借给同伴拍摄,觉得镜头到场就是自己到场。


问及爱上追火箭的理由,成员们的回答也各不相同。

有人最初是出于摄影层面爱上升空时的画面,有人是泛航天器爱好者,平常除了追火箭还会追飞机。

杨昊的答案却再一次有些在人预想之外——

他觉得某种意义上、自己和火箭很像,都是想要“走出去”。

杨昊是贵州贵阳人,他一回想家乡,就会想到围绕在城市周围的一层层群山。

准确来说甚至不算“围绕”,贵阳是身处山峦之中的城市,他印象中家附近的公园里就有山,家乡空气很好,夜里可以躺在屋顶上看星星。

由于地理原因,不少航天器在飞行过程中脱落的残骸会坠落至云贵广一代,杨昊从小听说“哪哪又掉下个飞行器、像流星”,但没亲眼看过。

在这些省份,与航天有着微妙联系、像杨昊这样对航天感兴趣的孩子其实可能比人们想象中要多。


杨昊的童年照

他第一次明确地喜欢上航天是在08年,那个无数中国人至今难忘的年份。

2008年神七问天,完成了中国第一次太空行走。

杨昊清楚地记得当天是学校老师提醒大家观看,他在电视上见证了航天员出舱,由于年纪小、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、宇航员会干什么,心奋不已。

第二天又跑上街买回报纸,一遍遍地看上头的新闻图。


2008年是中国航天的一个节点。

嫦娥一号完成了中国首次月球探测工程,绘制出全月球正射影像图。首颗中继卫星天链一号发射成功,未来的深空探索成为可能。

那年杨昊的爸爸看他感兴趣,给他买了一本《中国国家天文》杂志,他猜爸爸的本意是激励他好好读书。

自己到底为什么迷上航天的理由,杨昊直到长大一点、需要面对高考以及此后的他乡求学发展时才懂:

“你说它这么费劲吧啦要飞去月球是为了什么?我这么费劲吧啦想要从山里出去是为了什么?”

“看了火箭发射后我有点明白,它们是有共鸣的,都是为了冲出去探索一个全新的世界。”


在第一次追火箭的vlog简介里,杨昊写下:

“梦想的距离有多远,我会告诉你是十二年。”


03

每个人都需要感到“活着”

杨昊开始追火箭后,他曾被邀请到一次面向大凉山孩子的航天活动现场,在那他见到了杨利伟、第一次感受到“次元壁破裂”。

这一次拍摄火箭时,也有一个被家长带来看火箭的孩子缠住他。

火箭发射前一位男孩的妈妈询问杨昊,是否能让男孩从他的相机长焦镜头中看一眼火箭的具体模样。

相机架设的很高,杨昊把机身略微倾泻,方便男孩踮起脚能看到。


后来杨昊向那位妈妈简单介绍了火箭发射时的流程、可能会有怎样的景象。

男孩似乎不太能理解大人们讨论的专有名词,但依旧好奇地顺着杨昊的手势看向远处的发射塔。

杨昊说,每次等待发射、等待按下快门的紧张感,会让他感受到“活着”。


杨昊的经历,让我想起刘慈欣在作品《天使时代》前写的一篇序。

他在里面记述了1970年4月,河南省罗山县的一个村庄前有一个小孩,和一群大人小孩一起仰望着漆黑的夜空,看着一颗小星星缓缓飞过,那是中国的第一颗人造卫星“东方红一号”。

看到那颗飞翔的卫星,小孩心里充满不可名状的感觉,他觉得它是在星星间飞行,甚至担心它会撞到其他星星上。

直到几年之后,他才从科普书中得知这颗卫星与其他星星很远很远,不会发生“太空撞车”事件。

而那个孩子,就是后来的刘慈欣。

我们大约永远也不可能得知,壮观的航天发射景象曾为多少孩子、多少人带去过震撼。

在现场远体验观看火箭发射,其实看不清舰体,只会看到一个巨大如太阳般火球升起,穿过云层,在黑夜中再造白昼、照亮大地。

巨大的声浪盖过一切声音,令人不自觉地在生理上开始震颤。

日常生活中不会在意的呼吸、心跳,于这一刻被震颤放大,耳朵里除了火箭升空的呼啸,就只剩被放大的紧张心跳、血液在身体内奔腾的声音。

那的的确确,是“活着”的声音。


你看着它跃向天际、突破云层、飞向宇宙,光点在视网膜上留下的残影划出地面与深空的弧线。

看着它逃出了引力,残骸在身后坠落。

也的的确确会情不自禁地为“走出去”这一行为的象征意义而感怀。

哪怕自我的生活已然封闭,总是会盼着社会上有人能走出去、冲出现实的束缚。


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么一个时刻,抽离出现实的一切,忘掉升学压力与柴米油盐,为极致的纯粹的理想震动、如梦入世。

未必是看火箭发射,也可能是童年时见过的一次烟火,学生时代听过的一首歌,看过的一场球赛或演唱会。

它在内心留下过一颗名为爱好、名为理想的种子,未来或许会像刘慈欣那般发芽,但也可以不必发芽。

因为哪怕不发芽,种子依旧是一颗种子。

胚芽中贮藏着某一瞬的光彩与感触,不论内心的土壤日后是否干涸,都象征这片土壤曾孕育了不起的希望。